飛鳥與晚風

“你應當做蒲公英，但我不是目送你離開的大地，我願化為晚風，讓你乘風起舞，始終與你相伴。

指環和花環不一定是束縛彼此的承諾，也對可能是力量的野心。

若你要自由飛翔，我就應該去到所有羽翼可及的地方，以此身化為天地。”

——那或許是一個夢，或許是我已經遺忘的過往。

我與白銀騎士在風雪之中，虔誠地等待著彩虹女神伊瑞絲花的祝頌。但遺憾的是，我的生命在黎明前消逝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不知道是多少記憶的浮現與重疊，我有點喜歡上葉瑄了，只有在這種時候，我才可以放肆地，僭越地親近葉瑄，留下希望的告白和訣別的吻。





——記不清多少個百年，多少次陷入輪回之中無法脫身。倘若命運使然，我可以忍受風雪的摧殘和陽光的吝嗇，可以忍受千千萬萬不願到來的黎明，我可以失敗、疲乏、困厄甚至死亡……但唯獨難以忍受她的生命凝固。

我應當早些明白，她是絕對獨立的個體，完全脫離於我的掌控之外，與她相關的一切都是自由的。

她是神話中的飛鳥，潔白翎羽，翺翔於長空之下。她的歌聲，是曙光從大地反響過去的回聲。



——在每一次的輪回結束時，我所有的記憶才會短暫地完整，我才會記得葉瑄獨自承受的漫長歲月，才會明白葉瑄跨越千年的等候。

只有在離去的片刻，我才可以回應他，我才可以一無所有地愛他。

溫存的告白，風雪無法掩蓋，時間無法風化，命運亦無法左右。

其實我還想說些什麽，只是痛苦到不能自已，最最真誠的告白還沒來得及道出。

“葉瑄，你能不能喜歡我？”

“能不能像白城少年和未來的你那樣喜歡現在的我？”

——在葉塞大陸，我見證她的渺小與脆弱，見證她的瑰偉與堅強；見證她一次又一次的死亡，一次又一次的新生；見證她與我難以調和的矛盾與爭執，見證她與所愛之人的信任與陪伴……

即使我曾隱隱期待過她的選擇會是白銀騎士，但心神早已惶恐而疲乏，後來的經歷讓我不敢奢望，因為我甚至無法挽救她的生命，更何況她的愛。

可我從未想到的是，在她臨死之前，她會說愛我，選擇這樣一個我……

從那一刻起，我徹底迷惘，我所有的理性沈淪。我不清楚自己對她的感情，但我卻再次希冀她留在身邊。這算是一種喜歡，一種眷戀，一種愛嗎？我不知道。

後來，冬去春至，萬物萌芽。迷蒙與清醒交織，晨昏交接，我終究走上了沒有歸程的道路，抑或唯一的歸程是殉道。

我漸漸明白，葉塞大陸不是我的任務，而是她命運之環上的必然——重覆、推演、偶合。

因而我無法掌控她的命運，她自始至終都脫離於我的掌控之外。因而我不自覺地，長久地癡迷著她身上散發的光亮，那裏有著不屬於所有時期的我的美好，以及少年時代純澈的心動。

——利劍刺入心臟，鮮紅的血液流溢。我怔楞地看向自己緊握著劍柄的手和對立之中不願閃避的白銀騎士。

此刻葉瑄像是王爾德童話為純粹的愛獻身的夜鶯，荊棘刺進心臟裏，用最滾燙而赤誠的鮮血將玫瑰染成紅色，最美妙動聽的歌聲迎接著紅玫瑰黎明的到來。

他的眉頭微蹙，看見我驚詫而痛苦的神情卻又綻放出笑顏，他又變成了那支被鮮血染紅的玫瑰，無比淒絕的美，曇花一現。

“或許只有這一次，只有這一次我死在你面前……”他笑著說出我難以理解的話。

鮮血汩汩，他的嘴角繁花雕零，如此絕望又如此希望。

莫大的悲慟侵襲，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，我搖著頭哭著看向他，卻一言未發。

“你……要我嗎？”他的聲音孱弱，遲疑卻也堅定。

“你寬恕我嗎？”他再次追問道。

我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，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說這些話，只是瞬息，世界變成灰蒙蒙的一切，什麽也看不見了，像是墮入了宇宙的罅隙之中。

而後世界線重啟，我將死了又死，以明白生之無窮無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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